凌晨四点钟,橡胶车轮碾过柏油路面的沙沙声惊醒了路灯。我俯身去够扫帚,后背的骨头发出暗哑的摩擦声。巷口积水里漂着塑料袋,像被揉皱的月亮。半个月前老姜说清明后就能轻松些,可柳絮还是纷纷扬扬地往人领口钻。
酸菜缸的味道就是从那时候渗进来的。那是个穿褪色校服的女孩,抱着半人高的塑料桶踉跄着挪向垃圾车。腌菜汁顺着桶壁往下淌,在制服裤脚洇出深色痕迹。“要倒进绿桶”,我接过桶时看见她右手虎口贴着创可贴,医用胶布边角已经卷起。黎明前的风把她的马尾吹散又聚拢,像把摇摇欲坠的蒲公英。
老姜总说我多管闲事。上个月暴雨冲垮了街角的分类指示牌,我在雨披底下猫着腰扶了半小时,最后还是环卫处新来的小伙子帮着钉牢的。他递给我热豆浆时,我看见他制服袖口露出半截纹身,是只衔着橄榄枝的鸽子。
立夏前的最后一场倒春寒来得猝不及防。那天我正清理行道树坑里的烟蒂,碎冰碴子突然噼里啪啦砸在安全帽上。便利店老板娘硬塞给我件旧棉衣,说是儿子军训发的。“反正明年还得发新的”,她说话时蒸包子的白汽蒙住了玻璃,货架上的速食汤包正在特价。
五月一号的晨光比往常来得早些。我靠在三轮车把手上啃冷掉的馒头,忽然发现路边的樱花不知何时全开了。粉白花瓣落在还未清扫的街面,像给柏油路打了层柔光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女儿发来段视频:外孙女举着蜡笔画,歪歪扭扭的彩虹底下写着“姥姥劳动节快乐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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